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74章 第 74 章

關燈
吳瑕在“夜色”待的時間比他預想的要久。

那杯特調他喝得很慢,他酒量並不怎麽樣,真要喝急了,說不準就要趴那兒了。

期間有個長相挺斯文的男人來跟他搭訕。

吳瑕一開始沒聽清他在說什麽,微微皺了眉,一臉茫然的表情。

那個男人就往前湊近了些,低聲說:“喜歡喝烈的嗎?我請你。”

吳瑕看著他,臉上還帶著些茫然,似乎對方的話讓他感到不解和迷惑。

那男人微微一笑,再要往前湊。這時,二樓包廂的方向傳來哄笑聲,吳瑕聞聲扭頭看了一眼,看到其中一間包廂的客人似乎是喝high了,男男女女的在嬉笑玩鬧。

吳瑕回過頭,垂下目光看著面前已經見底的酒杯。

那男人靠近:“怎麽樣?”

吳瑕抓起放在吧臺上的煙,一邊跳下高腳凳一邊推開男人,冷冷地說:“走開。”

他的表情冷下來的時候,便再不像是一個容易接近的對象,那男人被推開時臉色有些難看,可他看了看吳瑕,也沒有再跟上來。

吳瑕揣著煙走出了酒吧。

來到“夜色”門外,吳瑕停下,又摸了根煙出來點上。

他一邊抽煙,一邊看著長街另一頭,像在安靜地等車。

剛才,他回頭看向二樓包廂的時候,想起了幾個月前,他在那裏看到喬銳格,喬銳格被一群男女包圍著,而他就那麽闖了進去,當著那些人的面吻了喬銳格。

那時候他真是無所畏懼,放肆張揚,瀟灑極了。

現在回想起來,仿佛一場夢。

一支煙快抽完的時候,街口拐進來一輛出租車,車頭“空車”的紅燈亮著,吳瑕招了招手。

上了車,司機問:“去哪兒?”

吳瑕緊了緊身上的外套,說:“綠灣花園。”

他還是住在喬銳格的公寓裏,在喬銳格不回來之後,他有想過是否還要繼續在那兒住下去。

住進那套公寓,一開始是因為以前租的老房子水管出了問題,喬銳格把房子讓他借住,後來繼續住下去的理由是要照顧受傷的喬銳格,再後來租房的房東賣了房子,再後來……

這些日子吳瑕腦中偶爾會閃過一個念頭,他在想,喬銳格會不會也在等著他自己搬走呢?

這並不是沒有可能。

就像某些人,厭倦了舊情人卻又不肯明白地說出來,或是不想把分手的場面搞得太難看,於是就冷處理,悄悄地疏遠,避而不見,以期讓舊情人識趣地自己消失。

吳瑕手裏存了一些錢,雖然遠遠未夠還清欠喬銳格的債,但要另找房子搬走也不是不可以。

可他不甘心,不想走得這麽窩囊。

要殺要剮總要死個明白。

而他也不信喬銳格會是怕分手就躲起來的人。

唯一讓他覺得心虛和不安的是,他們之間到底算不算是“分手”。

畢竟連一句“喜歡”都不曾說過。

最近吳瑕一直都在持續地關註著本地的新聞,每天買三份報紙,每晚看電視新聞,有空就上網刷熱門話題,財經生活八卦,沒有哪一類新聞漏下。

不過並沒有關於喬銳格或者是喬氏集團的任何消息。

吳瑕是後來慢慢回味過來,在電視上看到喬銳格打人新聞時是什麽讓他感到不對勁。

當時他在微博看到的那段網友上傳的視頻裏,喬銳格被警察從喬氏集團總部大樓帶出來時,外面明明守著那麽多記者,他們有錄相有拍照,可是在電視播出的新聞裏,從記者角度拍攝的鏡頭卻一個都沒有出現。

吳瑕意識到,記者拍攝的內容很可能被喬家用了什麽手段壓下去了,他猜測做這件事的可能是喬信達。

這令他感到疑惑。

以他的分析,報警再把消息捅給媒體,大概都是喬信達的意思,他連電視采訪都接受了,又為什麽要壓下那些記者拍到的鏡頭?

是什麽讓他出手之後又選擇了留一點餘地?

又或者這並不是留有餘地,只是那些鏡頭對喬信達要達到的目的來說已經不再重要,他安排了記者,自然也可以選擇是否要把那些素材完全利用上。

倒更像是賣了誰的面子。

吳瑕對喬氏堂兄弟之間有什麽恩怨情仇一無所知,就像他依然不知道那天讓喬銳格憤怒暴躁的原因。

他只是隱隱感覺到,喬銳格的憤怒和喬信達有關系,而喬銳格憤怒的後果,說不定已經讓這堂兄弟之間開始了一場不見硝煙的戰鬥。

就像所有豪門恩怨一樣,很狗血,卻又似乎合情合理,所有人都不覺得奇怪。

吳瑕在等,他想等等看這場戰鬥會是個什麽樣的結果。

是不是等結果出來,喬銳格就又會出現在他面前了。

吳瑕沒有等太久。

過了差不多一個月,臨近元旦新年的時候,媒體上放出了喬家兩條重磅新聞。

一條是現任喬氏集團董事長,坐鎮喬氏集團30多年的喬明山宣布將在明年退休。

另一條,是喬家花名遠播的二少爺喬銳格訂婚了,未婚妻是本省另一豪門康家的千金康以庭。

兩條重磅新聞登上各大媒體頭版這天,喬銳格和康以庭的訂婚家宴正在喬銳格父母的別墅裏舉行。

以兩家的財勢來看,這場訂婚家宴可謂分外的低調。

據說是按兩位年輕人的意思,只宴請了雙方比較親近的親戚,不到五桌人,也沒搞什麽特別的儀式,和尋常家宴沒有太大的區別。

不過到底和尋常家宴不同,免不了一些應酬的客套,道喜,敬酒,終是免不了俗。

喬銳格端了一杯紅酒,也沒拉著康以庭一起,自己挨桌敬了一圈酒,臉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容。不見得有多高興,好像也沒有不開心。

宴席到了尾聲,親戚們的酒意也上來了,先是長輩們互相走動起來,不再老實在自己桌坐著,接著小輩們也活躍起來,各自去找要好的聊天說笑。

氣氛熱鬧起來了,喬銳格反倒避開了些,端了酒倚在飯廳窗邊,遠遠看著這些親戚們談笑風生,嘴角似乎一直噙著笑,不過若仔細看,就會發覺他的眼神散漫,沒有焦點。

有幾位同輩的年輕人拿著瓶紅酒過去找喬銳格,意思很明顯要灌這位準新郎的酒。喬銳格也沒推,大大方方地喝了幾杯。

“夠了,你們真要灌他,等到辦結婚喜酒的時候吧。”眾人身後傳來一個聲音。

喬銳格本低著頭在跟一個母舅家的表弟說話,聽到聲音目光一凜,擡起頭的時候臉上那副懶洋洋的神氣已經收了起來,他舉了舉酒杯,爽朗地說:“哥,你也來?”

眾人讓開,喬信達掃了他們一眼:“是不是都想喝醉了,今天就賴這兒不走了?”

在場一群同輩裏,數喬信達年齡最大,身為喬氏集團總經理,身份地位也是他最高,加上平時刻板嚴肅,同輩的都有些怕他,他這麽一打岔,誰也不敢再拉著喬銳格灌酒了。

就有機靈的說:“大哥來幫二少擋酒了,咱們還是撤了吧,哈哈,二少,等你辦喜宴的時候,可就躲不掉啦。”

喬銳格晃晃酒杯,不屑地說:“還怕你們?”

年輕人們嘻嘻哈哈地走了,喬信達轉頭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,搖了搖頭,再轉過頭來看著喬銳格時,臉上的表情已經冷了下來。

喬銳格依然笑著,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地嘲諷:“人還沒走遠,一家子人都還在,老爺子還在那邊坐著呢,你的表情就收不住了,演不下去了?”

喬信達看著他,過了好久,才冷冷地說:“你下了一手好棋啊。”

喬銳格懶懶地笑著,並沒有應答。他身子往後,胳膊肘架在窗臺邊上,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。

喬信達走到他身邊,也靠著窗臺,看向有說有笑的一大家子人。

主桌上,喬明山正和康家的老頭老太太笑呵呵地聊著天,老爺子今天的氣色顯得格外的好,大概真是應了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。

喬信達冷冷地說:“也是我大意了,沒想到你能對自己這麽狠。”

喬銳格依然就那樣笑著沒有說話。

若遠遠看過去,這堂兄弟倆並肩而立,皆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,畫面著實令人賞心悅目。

只是兩人間的對話,就不那麽美好了。

見喬銳格始終不搭腔,喬信達也有些著惱,他問:“說吧,你還想怎麽樣?”

喬銳格挑了挑眉,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問題,他也真的笑起來,搖搖頭:“你這問得真是……不是告訴過你嗎?好戲才剛開場 ,你著什麽急。”

喬信達看著他,嘴角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,眼神也越發冰冷鋒利。

他說:“你想過後果嗎?”

喬銳格輕笑:“我以為你比我先想清楚。”

喬信達正要再說什麽,那邊一群年輕人聚在一起高聲喊著喬銳格的名字,又熱切地向他招手,動靜太大就連長輩們都笑著看向他們,像是有什麽熱鬧要發生。

喬銳格拍拍喬信達的肩,朝那邊走了過去。

看著喬銳格的背影,喬信達往旁邊側了半步,把自己藏起窗簾的陰影裏。

他不想被別人——特別是喬明山——看到他陰沈的臉色。

他也想做好表情管理,可是似乎不是很有效。

身為喬氏集團的總經理,現在他在喬氏的日子並不好過。他想他對喬銳格還是掉以輕心了。

這個花名在外,總給人紈絝子弟不學無術印象的弟弟,才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,就以雷霆手段,將他這麽多年苦心經營下來的一切給予了可稱摧枯拉朽般的打擊。

十分慘烈。

自從上半年突發小中風入院後,喬明山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,也是自那之後,老爺子多次明裏暗裏地表態想讓喬銳格回來接手喬氏。喬銳格一直表現得很消極,總說自己的公司已經夠讓他耗神,不願意承擔更大的責任,他只想當個逍遙自在的紈絝。可是老爺子不肯放過他,中秋家宴上更是直接命令他回喬氏擔任副總一職,並將當時讓喬信達一幹高層深感棘手的收購案交到他手上。

那時候喬信達還抱著一絲看好戲的心態,想著等喬銳格辦砸了收購案,也好叫老爺子看清他不堪大任的本質,早早對他死心。

可是他錯了。完全錯了。

喬銳格不是一只病貓,而是一頭藏起鋒利爪牙的雄獅。

喬明山已經宣布退休,他屬意的接班人不是兢兢業業多年的喬信達,他看中的是素來風評不佳的喬銳格。

喬信達想不通。

他從來都想不通。

同樣是對事業沒有野心,為什麽他的父親娶了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妻子,喬明山就各種不滿意,而喬銳格的爸爸娶了門當戶對家的女兒就可以瀟灑地只管做自己?

他對感情專一,不花心不濫交,妻子懷孕五個月時遭遇車禍去世,他就一直沒有再有過別的女人。可潔身自好的結果是老爺子不滿他太過清心寡欲,說他冷心冷情,反倒說喬銳格那樣才是男人本色。

有了喬明山的支持,董事會那幫老狐貍早就或明或暗地站到了喬銳格那一邊,等老爺子正式退休,就會把喬銳格推上董事長的位置,何況如今喬銳格訂了婚,更有了康家這一強大的助力。

喬信達想起年輕一些的時候,因為看不慣喬銳格的所作所為,曾和喬明山談過心,老爺子沒有多說什麽,只是看著他,一雙不再明澈的眼睛裏透著銳利的光,意味深長地說:“多看,多想,多做。不要小看你這個弟弟,你不如他。”

喬信達目光陰鷙地盯著遠處喬銳格的背影,手揣在褲兜裏緊緊握成拳頭,指甲都嵌進了掌心裏。

年輕人們把喬銳格叫過去,又把康以庭推了過來,把兩人圍在中間,起哄讓喬銳格親吻準新娘。

康以庭曾在國外留學數年,行事風格也比較開放,她一邊假作生氣地罵那些起哄的人,一邊又微帶羞澀地瞄著喬銳格。

喬銳格無所謂地笑笑,把手中的紅酒杯子放到桌上,說:“這有什麽。”

他拉著康以庭的手把她拉近了,一手摟在她背上,一手握住她的腰,慢慢向她低下頭。

康以庭微微仰起臉,微笑著閉上眼睛。

起哄的年輕人們鼓掌叫好,鬧得越發的起勁。

喬銳格的頭漸漸靠近康以庭,兩人的唇越來越近,在即將親上的那一瞬間,喬銳格側過頭,在她臉上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。

可他角度掌握得好,加上燈光的效果,圍觀的人竟是一個都沒看出他的敷衍,還在使勁拍手叫好。

康以庭睜開眼睛看著他,眼神裏的不滿一閃而過。

喬銳格只當沒看見,還得意地朝周圍揮了揮手。

酒宴撤下換上茶點,大家又轉去客廳裏坐著聊天,消食。

樓上喬夫人的臥室裏,喬夫人坐在沙發上,她腿上被狗咬傷的傷口已經愈合,留下的疤痕醫生說在盡力想辦法除去,不過喬夫人並不是太擔心這個,只是因為受過傷,她現在不能長時間走路,也不能長時間站立,一有機會,就要坐下來休息。

她知道喬銳格把訂婚家宴辦得如此低調,也是為了照顧體諒她。

好在看得出來,今天兩家的親戚都挺開心,康家也沒有因為訂婚宴的低調而有微詞。

也許這也是因為康以庭的態度,康小姐甚至覺得訂婚宴都沒有必要,只在意結婚酒宴能不能辦得浪漫奢華,婚紗是不是能做得漂亮。

喬夫人說不好這樣的千金小姐和喬銳格是否相襯,她只是隱約感到擔憂,這場聯姻裏,好像所有人都滿意高興,只有她的寶貝兒子喬銳格,似乎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開心。

年輕人們起哄讓喬銳格親吻康以庭的時候,她也在樓下,她沒看清喬銳格是否親到了康以庭,她只是看得出,喬銳格的不經心和無所謂。

她了解兒子的性格,若是他真心喜歡的人,他不會是這個態度。

這讓喬夫人非常焦慮,內心深處還隱隱有些後悔。

她想起在她受傷之後,有一天從昏睡中醒來,和喬銳格談了一次話。

那時候她剛經歷一次對她來說人生中最為可怕的生死關頭,無論清醒還是沈睡,耳邊都仿佛還能聽到那兩只猛犬喉嚨裏的嗚鳴,沈重的呼吸,尖利的犬牙咬進皮肉時的鈍響……

她根本無法安睡,無數次從惡夢中驚醒,一身汗濕。

她拉著喬銳格的手說:“格格,媽媽害怕,怕極了,它們就在我脖子旁邊呼吸,口水滴在我身上,我總覺得下一口它們就會咬在我脖子上,撕開頸動脈……那幾分鐘裏我想到了太多的事,我怕我會死,怕我這樣死得太難看,又怕我死了你爸爸不知有多傷心,我怕,我還不想死,格格,我還不想死,我還沒看到你結婚,還沒看到你有小孩,我還沒抱過我自己的孫子……”

那時她反反覆覆地講著這些話,只想表達內心的恐懼和遺憾,喬銳格一直握著她的手,耐心地聽,溫柔地安慰她。

“不用怕,媽媽,沒事了。”

然後,她傷愈了,喬銳格告訴她自己要訂婚了。

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很驚喜,雖然她一向不管兒子在外怎麽多情風流,也從不提勸他成家的話題,但知道他終於肯跟一個人安定下來組成家庭,她還是真心地為他高興。

但現在她開始深深地懷疑這是否真的正確,也開始擔心喬銳格突然宣布要訂婚,是不是受了她病中說的那些話的影響。

她希望他與所愛的人結合,幸福一生,可現在她從他眼裏看不到快樂。

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,很快就來到門外,敲門聲也響了起來。

“請進。”喬夫人說。

門推開,喬銳格微笑著走進,說:“媽媽,你找我?”

喬夫人“嗯”了一聲,招招手。

喬銳格走過來,喬夫人握著他的手,他乖乖地在沙發對面的小凳上坐下,看了看喬夫人,關心地問:“累不累?腿疼嗎?”

喬夫人搖搖頭:“我已經好多了。”

喬銳格沒再說什麽,低下頭,喬夫人今天穿著長裙,受傷的腿藏在裙下,外人一點都察覺不到。

喬夫人看著他英俊的側臉,說:“格格,媽媽其實一直在想,訂婚……是不是太匆促了?”

喬銳格一楞,擡起頭:“怎麽這麽想?”

喬夫人說:“你和她,認識的時間那麽短……”

“媽媽,現在有人認識一天就去領結婚證了。”喬銳格的語氣非常的無所謂。

“你真的喜歡她嗎?”喬夫人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。

喬銳格註意到喬夫人的異樣,也認真地回視她,然後,突然笑了。

喬夫人心裏一顫,不知怎麽的,她覺得喬銳格這一笑裏,似乎充滿了嘲諷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